这时宗亭也终于抵达玉门关。
瓜州驻守旧部的将领还在昏沉睡梦中,宗亭就已经坐到了他榻前。
那小将甫一睁眼,惊觉手脚无法动弹,只见黯光中坐了个人,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。
他猛地又是一惊,依稀辨出宗亭的脸来。他是刚升任的将领,从前级别不够,只寥寥见过宗亭一二次,甚至还未讲过话。这时他仿佛像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开口:“你、宗相公为何、为何在这?”
宗亭眸中无波无浪,冷淡声音里却透着巨大的压迫感:“我为什么会在这?我若再不来,是不是连瓜州也要拱手让给西戎?”
“不不不!”那小将费力坐起来。
大概是中了迷药的缘故,他脑子还不够清爽,遂语无伦次回道:“属下也想好好守住,但这都是被逼的啊!姓于的一心想要这边乱起来,跟西戎那小王恐怕早有串谋。他仿佛是铁了心地要将沙州让出去,甚至连打西戎的援军也撤走了,弄得我们这里势单力薄,想将沙州夺回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,所以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实在不是属下的过错,还请相公明察啊。”
他对于恪勾结西戎人的内幕十分清楚,慌乱之中处处不忘为自己开脱,甚至急忙撇清与于恪的关系。
宗亭全然罔顾他这辩解,冷眸一瞥:“瓜州现在有多少兵?”
那小将被他这眸光吓了一跳,只好实话实说:“八千。”
宗亭沉默不言,似在琢磨要事。那小将正打算趁机开溜,宗亭却忽然起身拽过他。那小将高亢地惊叫一声,大喊饶命之际外面却冲进来两个士卒,其中一个拿了案上抹布就往他嘴里用力塞,另一个校尉模样的则对宗亭一躬身道:“相公还有何吩咐?”
那校尉与宗亭似乎之前就熟悉了,明显是宗亭从前安排的耳目,且对宗亭十分忠心,只等着他发号施令。
宗亭兀自下了那小将的符,紧接着大力一拽,将他拖下了床榻。
他同时对那校尉吩咐道:“令所有人集合。”
那二人领命一躬身,赶紧退了出去。
西北的天亮得比关中总要晚一些,这时辰不早了,天色却还是黑的。风冷沙大,数千名瓜州兵披着夜色至城楼前集合,黑压压一大片,有人甚至还打着哈欠。
因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,诸人内心多有忐忑,等了好久,只见有个人缓慢登上了城楼,着一身玄色道袍迎风而立,面上戴着的一只金箔面具,在火光映照下闪动。
众人都屏息不言,几个副尉、校尉似乎都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,便更不敢妄动。
就在这时,两士卒挟着那将领上了城楼。那将领睁开眼,见到底下的无数火光与兵士,顿时大气也不敢出,又因不知宗亭会如何处理他,心中惊骇到了极点。
底下人心混乱,各怀鬼胎,尽管站得齐整,却是一盘散沙,毫无章法。
这几年关陇军欠整治,由此可见一斑。
军中甚至出了于恪等败类,竟是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国土与百姓安危,挑事之余,竟甘愿将国土拱手送出,愚蠢可恶至极!
天边即将亮起来,底下人陆续认出那被押解至城楼的将领,骇然一片。
就在这时,城楼上亦动作起来。一士卒抱了一捆绳子走到城楼上,将那粗粝结实的绳子牢牢往城楼上一系,另一头则打了个扣,刚好留了个头的大小。
被捆小将吓得瞪大眼,偏头看向宗亭求饶,然他看到的却只有那不近人情的金箔面具。
宗亭只做了个手势,一士卒按下那小将的头,另一个则将绳扣往小将脑袋上一套,扣住脖子随后将其推下了城楼。
底下人群中骤响起抽气声。
没容那小将挣扎几下,愈发稀薄的空气就要了他的命。那尸体在风中晃荡,宗亭握着那符掷地有声地开口:“裂我大周国土者,罪无可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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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.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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