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域中,访客踏入桤庭氏大门的时候,中域白狐族家中,玉世论准备不惊动长老会悄然启程。
“世论啊,不管怎么说,这些年虽然施梧筝百般为难,你依然是狐族的右相。此番旁的不说,好歹你叛族的冤屈被洗刷,前族长的事到底和你没关系。你这么不惜性命,是在扎咱们白狐族人的心啊。”
“三伯爷,您言重了。我亲自前去不是因为咱们白狐族无人,而是那无言悲中泣实在非同寻常,何况这是我的恩怨,得我自己去亲自了结。”
“那你走了,狐族可怎么办?全凭那施梧筝一个做主,那不是……”老人焦急地摆着手,“不行不行。”
“他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,狐王……临终前没有任何嘱托,按例事情就得由众长老裁夺。三伯爷,我是称病不出,闭门谢客,他若是想折腾事儿,您也不必露面,如今狐族少一个右相,那就是少一个做主的人,狐王的印绶都不在他手里。”
老白狐愣了愣,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,“你什么时候拿到的?”
玉世论做了一个“嘘”的动作,没回答。心里道:不然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?
只是世事莫测,本来的算计如今却成了两人之间合作最大的掣肘,施梧筝知道狐王印绶在玉世论手里,却不问,玉世论也就装不知道。因为他俩太明白了,一山不能容二虎,狐族究竟听谁的,还有的争。
狐族右相起身对族中大长老行了个大礼,吓得老人家差点蹦起来,玉世论正色道:“大长老,我有两件事干系重大。其一,狐王印绶不能在我和施梧筝任何一人手里,它得归属真正的狐王,但归还之事不能在施梧筝眼皮子底下做,那是必然不成的。其二,便是红羊冥星重聚迫在眉睫,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除掉这个眼前的大患。世论在此拜托大长老代行族长权柄,让族人们好生寻访九尾下落。而这印绶所在的地方,我回来自然会告诉您,若我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……大长老!”玉世论按住老人,凑在他耳边悄声说出了找到印绶的办法。
老人听罢,泪眼汪汪地把住玉世论,“世论,你可千万不能有事,千万不能啊!”
玉世论拿起桌案上的羽扇,束起额前的裘帽,仿佛穿起了一身的冷漠高傲,“大长老放心。”
玉世论要去的地方,叫做鸣孤岭,地处中域西北角,每年入秋便开始大雪封山,据玉世论详查,无言悲中泣便是出身于这里。
千里之距几个转瞬便至,冬季的鲁伊塔镇也人烟稀少,只有那个叫做平安的客栈还在迎客。他曾经来过这里,凡人一生不过百年,那时当家的还是现任掌柜的父亲,他到这里追查是谁盗卖了狐族至宝之一的越天离神箭,撞上了施梧筝,和他大打了一架。如今客栈的招牌依旧,他走进去要了一间上房,准备打探无言悲中泣的下落。
线报上说,这位剑客带着自己的女弟子半月前曾在镇子里落脚,然后一路北去不知所踪,按照这二人的脚程,应该早就进了鸣孤岭。掌柜的想不通大冷天的还有人往北走,莫不是脑子不对。玉世论心想,或许鸣孤岭内也有一个狐族那样的洞天,想要找到怕是要颇费功夫了。思索之下,心生一计,他玉世论是个最大的靶子,既然无人知道无言悲中泣在哪里,那就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所在便是了。
主意已定,玉世论离开鲁伊塔镇向西北又行一日,抵达了鸣孤岭附近,此时大雪封山,漫天的鹅毛雪雾遮地人什么都看不清,玉世论便化作狐形,逆风涉雪,进入了山中。
此地山中精怪极多,也有许多雪狐,虽略开灵智,却皆与玉世论出身的狐族无关。偶见这样一个“大妖”进入领地,顿时都毛了爪,那些雪灵白鼬藏在自己的洞里,叽叽喳喳,这正中玉世论下怀。自从裘不悔以中域守护神的身份接受了他们这支狐族后,玉世论便觉对中域灵感渐开,山中虽然风雪犹烈,但不影响他感受到那些隐隐流动着的灵气脉络。若是他放开感应,大概会直接惊动或许在此地闭关的无言悲中泣直接隔空一剑劈了他。毕竟此行不是一味求死,眼下最重要的,还是得先见到那位想要他命的剑客。
此时的雪山之中,令狐巧妩正站在一处冰湖旁边凝炼剑意。她入剑道日久,面上越发冷肃,炼影秋光横在膝盖上,眉心前悬着一支小小的冰剑,比周身的风雪还要再冷几分。
“有人来了。”沙哑的声音响起,“不速之客。”
巧妩收了剑意,随着双目睁开,清凌凌的眸子让寒霜尽去,她见眼前的无言悲中泣几乎被风雪包围,却没露出什么情绪,只是道:“弟子感觉不到。”
“仇人,玉世论。”
美丽的女子依然没什么动容的模样,“师父要去会会他么?”
悲中泣点了点头,令狐巧妩便跟在了他身后。
风雪更盛了。玉世论眯起了眼睛,仿佛是带着压抑的怒气呼啸而来,好似穿过胸膛的剑风。玉世论不躲不闪,“咔啦”一声,护心镜碎了。继而连绵不绝的剑意破风而来,正是方才一剑所至,其势不绝,应和着风雪冰霜化作千万细刃,将玉世论压地几乎透不过气来。他手中涟冰轮泛起流光,在逐渐收紧的剑光之中寻找一线生机——千头万绪,不过一缕。玉世论心神收束,涟冰轮化作一尾清光,捉住那一缕剑意,即使那剑意之后又是一重攻势,也义无反顾地直向而去。风雪骤然凝结,瞬息间化作层层符文,涟冰轮去势不减,在骤然凝固的风里荡开。
“咳咳,咳咳咳咳……”玉世论胸口一窒,涟冰轮的气势倏然散去,而本来不依不饶的剑势没有再席卷而来。
“身受重伤,也敢来找死。”无言悲中泣收了剑,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玉世论。
“无言义士说笑了,玉某此来不是寻死的。”玉世论顿了顿,他看到了悲中泣身边的令狐巧妩,一时间竟有些诧异,她长得真的很像花月琴。但无言悲中泣显然不是那种以生替死的浮浪之辈,可由不得他心生疑窦,只是眼下不是说件事的时候。“在下这次是有事相求。”
无言悲中泣冷冷盯着他,明显不接。
玉世论看着对方,暗暗平复了一番方才又叠的伤,“先生之前曾在雁岭潼牢关一战,应对过一尊金甲战神,当时岭南王麾下数百祭师将士都难敌,几乎全凭尊师徒二人,岭南王才以整个潼牢关为代价,将圣教暂阻一时。”狐族的右相一边叙述一边凝瞳观察,在提到“金甲战神”的时候,那面无表情的女孩子眼神微微动了动。“年前,大雪日,圣教真正的尊长,空域守护神圣灵降世。”玉世论继续娓娓而道,“这世上不只一尊金甲战神,也不是此时才有这样的杀戮机器。其源流便是以灵力充盈之躯为基础,融合秘法炼制,将其神魂洗练,只剩下愤怒与怨恨,以秘术催动,食他人神魂生命来补充,然而这些皆不过是薪柴。世上只有空域神眷族执火氏的圣火才能将之点燃,将一个活生生的人,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兵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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